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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为密友大概________。」

回首尔的航班时间，黄旼泫只告诉了金在焕一个人。

明明给人家发短信的时候写了不用来接，但从出机口出来的时候黄旼泫还是没忍住在人群里寻找熟悉的身影，甚至有些不死心地来回扫视了两遍，才有些失望地大步向外走。

站在机场门口，他郁闷地想早知道应该通知姜东昊的，刚掏出手机想叫车，一眼瞥到远处那辆熟悉的车，撒腿就往那儿跑，拉开副驾驶的门自觉地坐了进去，把正在驾驶座上睡觉的人吓得一脑袋磕在了车窗上。

金在焕捂着额头跟他打招呼：……回来了啊。

黄旼泫一脸嫌弃地伸手过去抹了抹他嘴角的口水，顺手又擦在了金在焕的衣服上：你这是诚心来接我的吗，我差点没看见你就走了。

金在焕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冷不丁又被黄旼泫一把捏住下巴：你这黑眼圈都黑到下巴了，昨晚睡了几个小时？

金在焕拍开他的手，有点心虚的嘟囔了一句记不清了，伸手要发动车子又被黄旼泫牢牢抓住，只能无奈地塌下肩膀示软：……社长那边突然找我救场嘛，写了一晚上曲子赶出来都六点了，怕一睡就起不来接你了我就……

黄旼泫听得一肚子火，直接下了车过去把人提溜出来扔进后座，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怎么想都来气，看着金在焕披着他的外套躺下来，一边开车一边还训他：知不知道疲劳驾驶事故率有多高？来的路上出事怎么办？

金在焕闭着眼睛打哈欠，声音越说越小：我这不是想你嘛，要接你多兴奋，睡不着。

黄旼泫完全不吃这一套：哦，那你别睡了，起来。

见到你才发现也没那么高兴，感情淡了感情淡了……

黄旼泫看了眼蜷在后座小小一只的金在焕，默默关掉了冷气。

被黄旼泫叫起来的时候金在焕睡得正熟，挣扎着睁眼看了半天窗外才认出是自己家：……我要去工作室啊，我那还没——

给我回家睡觉，不然跟我去公司我找间会议室看着你睡。

金在焕一哆嗦，撇了撇嘴不服气地把外套丢还给黄旼泫，嘟嘟囔囔着科长了不起咯下了车，背对着黄旼泫敷衍地说了句顺便帮我把车洗洗再还回来，晃晃悠悠地上了楼。

黄旼泫等到金在焕的窗口亮了灯，启动车子，这才发现手边一直放着的是他最喜欢的西柚汁，心情后知后觉地愉悦起来。

因为前段时间公司理事挪用公款的东窗事发，连拔出了长年助其谋利的整个党派，公司里政治格局一夜颠覆，原本就忙成狗的人事部直接成了重灾区，刚刚出差回来的黄旼泫连包都没放下就被塞了一摞报告，一直忙到天黑透才第一次从座位上站起来。

走出公司他才掏出手机，看到金在焕好几个小时前给他的短信，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你在哪里」几个字才敲了一半，后背就猝不及防蹿上一个人来，撞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饿死了饿死了，快请我吃饭。金在焕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

你还没吃？黄旼泫皱起了眉：你不会等我到现在没吃晚饭吧？

你是我妈啊这么啰嗦。金在焕撇了撇嘴，放开抱着他的手，摸了摸肚子：我疯了吗，一直饿着等你？我是想吃宵夜了好吧，我要吃拉面，快请我吃拉面。

结果到了他俩常去的小摊上，金在焕又眼巴巴望着黄旼泫面前的乌冬面。

黄旼泫：……我跟你换？

金在焕叹气：算了，你最近不是在喝补药么，别吃辣的了。

黄旼泫自己都忘了这茬，反而愣了一下，看金在焕低着头吸溜吸溜吃起来，这才动筷子。

金在焕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现在的金在焕也经常做出一熬一整夜、困得稀里哗啦穿着睡裤就出门之类不靠谱的傻事，但总的来说，比起从前不能自理的生活习惯，完全地变了模样。

他和金在焕认识了将近十年。在之后不同城市上了大学、服了兵役，足足六七年的时间里遥远而又不间断地联系着，直到金在焕回到首尔他们才重新亲密起来。

他对金在焕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高中时候又宅又懒散的样子，所以在漫长的分离之后，一个成熟的成年金在焕的人物设定，实在是让他接受不来。

虽然忙得日夜颠倒但对家务活熟练又动作麻利，扫地的时候也理解了吸尘器的作用而不会把脏东西一脚踢到沙发底下无意义地藏起来。金在焕对于黄旼泫的惊讶哭笑不得，说着呀我一个人住自己不好好做难不成还有人帮我打扫吗，然后顿了顿又想起来，笑说你那时候不是成天唠叨要改造我么，虽然效果迟了点但最终是成功了呗。

黄旼泫当时随口说的话压根没当回事，何况自己曾经跟姜东昊住了六七年都没能改掉对方乱扔衣服的习惯，但听了对方归功于他的话还是受用的，乐滋滋地忘了形，撅着嘴接金在焕递过来的饼干的时候让对方成功地把手塞进了他的嘴里。

听着金在焕高音魔笑，黄旼泫一脸生无可恋，心里却也有些松了口气，想果然还是熟悉的那个金在焕。

然而他对金在焕的刮目相看没能持续几天，很快就发现了金在焕毫无规律、与健康无缘的独立生活方式。在接到过凌晨五点的未接来电、大白天打电话找不到人、发现对方赶曲子的时候一天只睡两个小时还连吃了三天泡面之后，黄旼泫再一次与金在焕宣战，要拯救他于英年猝死之路。

彼时二十六岁的金在焕虽然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生活算得上体面的男人，但二十七岁的黄旼泫看着他，却觉得明明还是一副小孩模样。不用穿西装上班又日常窝在工作室里不见光，导致金在焕仍然像二十岁时一样白得发光，除了足球之外也不运动健身，脸颊甚至还没有褪去婴儿肥一样顶着圆鼓鼓的两团肉，平时穿着T恤卫衣短裤的样子仍然像个未进社会的大学生。

金在焕对此表示前几天还有人把他认成高中生了嘿嘿嘿，黄旼泫毫不留情地指出没有哪个高中生有他那十年没睡过觉一样的黑眼圈。

原本高中时期两人都各自有更亲近的同岁朋友，彼此也顶多算相处轻松的前后辈，上了大学之后也只是黄旼泫去全罗北道的时候想起来在湖原大学的金在焕而心血来潮地跑去见过一面，那时两个人已经快两年没见，单独出来喝了酒之后倒觉得比以前更投缘一样，之后就时常互通近况，再也没断过联系。

他毕业之后继续在首尔工作，算下来在首尔呆的时间超过了十个年头，除了父母之外亲近的朋友都在身边。搬出来独居之后，保持着一周和朋友见一到两面的频率，生活规律又平稳地运转着。而自从金在焕回到首尔之后，或许是因为住得很近的原因，从开始约着吃了两顿饭之后，到每隔两三天见一回，逐步变成最多隔一天就会见一次面。

明明是过分洁癖的性格，却在第一次收容喝多了的金在焕留宿之后，又在不知不觉中放任他一再侵入，最后甚至到了允许对方和他盖着一张被子睡觉的程度。

后来好久没来他家的金钟炫发现了第二个人的牙刷毛巾水杯，哟地捶打着他的肩以为他瞒着他们不仅交了女朋友还到了半同居的地步。听说那些是金在焕的东西的时候金钟炫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黄旼泫当下被刺中了一样追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多年来最信任的老友最后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

黄旼泫不傻，他和金钟炫的默契程度是看一眼表情就能知道对方要说的话。后来他刷牙的时候看着金在焕那支和他颜色相配的牙刷，思考着他和金在焕的关系有没有过界，直到金在焕过来敲门提醒他已经洗漱了十五分钟了他也没有个结论，打开门看见刚在沙发上睡出鸟窝头的金在焕，伸手抓了抓对方柔软的头发，又觉得这问题或许也不一定要有所决断。

吃完面之后，金在焕自觉去了驾驶座，要开车送他回家。

黄旼泫说我还没空帮你洗车。金在焕摆摆手说你请我吃宵夜了嘛。

路上金在焕难得的很安静，黄旼泫闭着眼睛就有些迷糊起来。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他家楼下，金在焕在边上玩手机，他看了眼时间，好像车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的样子，坐起身也没问金在焕为什么不叫他，伸手揉了揉金在焕的脑袋，说了句我走了，就自己下了车。

金在焕按下车窗追着他喊了句别忘了喝药啊，黄旼泫没回头，冲他比了个ok。

回到家以后他热了热药汤，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往下灌的时候想，金在焕这个人要是对自己有对别人一半的上心，该有多好。

从高中的时候就看出来金在焕对朋友的珍惜，也是因此对这个学弟有好感才逐渐亲近起来。只是那个时候没有像如今这般亲近，未能感受到他在细节上对人关心到这样的程度。加上如今对他本人粗糙生活方式的熟知，对比起来的差距简直到了让人不解的程度。

黄旼泫又忍不住想，他对所有的朋友都是这样的吗？因为在意朋友，所以即使自己活得日夜颠倒丢三落四，却能记得对方自己都不记得何时提过的小事，照顾到这种程度吗？

整整一碗药下肚，搞得他浑身燥热。他觉得这个时候大概不该再想金在焕，强制着自己想了想第二天要赶的工作，瞬间就清醒起来。

十一月中后旬的时候天气骤然降温，十二月初的时候暖气就陆续供了起来。金在焕家里小区供暖出了问题，他又不喜欢开空调，自觉地就跑到黄旼泫家蹭地暖。

金在焕穿着夏天的T恤短裤趴在地板上，一脸享受地感慨啊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黄旼泫盯着他白白嫩嫩的小腿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叠着他就趴了下去。

金在焕一点都不胖，但看起来莫名却有些肉嘟嘟的，黄旼泫总觉得应该很好抱。他们这个年纪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要是搂搂抱抱未免太过奇怪，他也就没什么机会验证心里的想法。现在他整个人压在金在焕身上，本来还体贴地撑着自己的重量，靠上金在焕软软的身体后，直接就松开四肢把身体完全压在了他身上。

他本身并不特别喜欢玩偶，这时候却觉得抱着个等身抱枕一样，软软的很可爱，不由得侧着头把脸贴到了金在焕的后颈上，满足地说了一句在焕啊你怎么这么软啊好舒服。

金在焕本来还安静地趴着，听了这话突然挣扎起来，嚷嚷着呀呀哥你太重了快起来。

两人完全地贴在一起，黄旼泫被他扭得受不了，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对着地上的人说：看你这么喜欢地板，今晚就睡这吧。

他是真心说的这话，金在焕却压根没当回事，到了晚上自觉地就钻进了他的被窝。黄旼泫心说行吧那你别怪我，伸手一捞就把人圈怀里抱着了。哪知金在焕愣了一下却没挣开，虽然接触着黄旼泫的每一寸皮肤都热得发烫，但安安静静地窝在黄旼泫怀里，任黄旼泫抱着就睡着了。

结果黄旼泫就失了眠，看着金在焕的睡颜瞎想了大半夜，凌晨早早醒了又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又生起气来，想拧着他的耳朵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能让男人抱在怀里睡觉，到底有没有点危机意识。最后伸手捏了一把金在焕早上有些浮肿的脸蛋，听着对方半梦半醒地嗯嗯啊啊，又被逗笑了，在自己沉迷玩脸之前赶紧跑去洗漱，没管对方就自己上了班。

年底又是人事部最忙碌的时候，之后的日子黄旼泫加班加到怀疑人生，早出晚归得基本遇不上醒着的金在焕。到金在焕家里供暖终于正常之后，他打开门看见空荡荡的家，已经独居了三年多的人居然伤感了起来。

于是凌晨一点的时候他把金钟炫叫出来，两个人坐在小摊上吃宵夜。他喝完第二杯金钟炫就自觉地夺走了他的酒杯，但他还是有些上头，话也明显多了起来。

钟炫啊，习惯真的太可怕了。他手撑着脑袋，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金钟炫的脸。怎么能被影响这么多呢，太可怕了。

旼泫你和东昊住一起六年多吧，最后也没见你俩因为对方有什么改变。

那是东昊……

旼泫你呢，最近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黄旼泫安静了一会儿，好像在自我反省究竟是哪里变了，最后投降地问：怎么说呢？

变温柔了吧，也更开朗了。原来你虽然也很开朗，但工作之后看你总是很累，出来玩的时候好像兴致也不那么高了。

是啊，黄旼泫喃喃，很累。

所以我觉得在焕对你的影响挺好的。

黄旼泫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没提在焕的名字。

金钟炫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转身叫阿姨结账。

年底金在焕的工作也会繁忙起来，两个人难得的好多天都没碰面。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候金在焕给黄旼泫打电话，问他平安夜有什么安排。黄旼泫先脱口而出应该没事，掏出日程本翻了一下，又确认了说没什么事。金在焕说我圣诞节那天估计要有演出，我们平安夜一起过吧。

黄旼泫就在24号那格子里画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然后每天工作到腰酸背痛的时候都掏出本子看一眼。

到了24号那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雪。路上太滑没法开车，黄旼泫坐着地铁到了电影院，没等几分钟就看见金在焕裹成一只企鹅一样蹦蹦跳跳地向他跑过来。

金在焕平时能宅在家就绝不出门半步，黄旼泫是第一次和他一起看电影。他们选了一部圣诞爱情喜剧，看到不到一半金在焕就睡着了。黄旼泫也没了什么心思看电影，看着金在焕睡觉看了半个多小时，导致电影结束的时候后排的姑娘看他俩的眼神意味深长。

平安夜各个餐厅都爆满，他俩又没预约，最后去超市买了食材回了黄旼泫家。黄旼泫洗完碗出来的时候金在焕又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黄旼泫想把他抱到床上去睡，刚一碰到人就醒了。

抱歉啊把你弄醒了，到床上去睡吧。黄旼泫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捏了捏他的脸蛋。

金在焕连眼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地说：不了吧哥……我是不是该走了？

黄旼泫有一会儿没说话，在金在焕边上坐下，然后轻轻地把金在焕抱进了怀里。

金在焕脸靠在他肩上，安静地让他抱了一会儿，却好像清醒了起来：……哥？

黄旼泫说：你好像很累。

金在焕还没回答，黄旼泫又伸手揉上了他的后脑勺：累的时候，就靠着我吧。

前几天黄旼泫突然想起刚认识金在焕没多久的事。那时他通过邕圣祐刚认识金在焕没多久，和金在焕虽然相处得不错，但从没有两个人单独见过面，算不上特别亲近的程度。

他那时经历了人生很艰难的一段时光，家里出了事情，他又正处于决定未来方向的阶段，压力大得睡不着，在学校却也谁都没有讲，连金钟炫都不知道。有一天他接到釜山的电话，完了自己跑到学校后山哭了，哭完自己抱着膝盖睡了一小会儿，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运动外套。

他翻翻口袋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哥看起来好像很累

希望你不会感到疲惫

累的时候联系我吧^ ^

                            在焕♡

那字写得歪七扭八，一看就是垫在手上写出来的。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很好闻，他抱着衣服又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起身回了教室。

金在焕的衣服上是和十年前一样的洗衣粉的香味，黄旼泫轻轻地把脸埋在了他的肩上。

金在焕的身体渐渐习惯了黄旼泫的怀抱而放松了下来，不再僵着挺直腰杆，软软地往黄旼泫身上贴了贴。

黄旼泫说：我妈昨天给我打电话，催我找对象了。

金在焕哦了一声。

黄旼泫搂紧他的腰：那你过几天有时间跟我回一趟釜山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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